第28章 一葉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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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一葉障目
喬伊斯開始攻擊視野裏的人，談不上章法，但很嚇人。
面對一個失控如此的哨兵，德米特裏明白自己不可能是在體力和速度上與他較量，更別提去和對方講道理了。他必須用自己的精神力來安撫，或者壓制對方。
當他展開動用精神力去布置精神屏障時，喬伊斯的動作明顯減慢了一下。哨兵出於本能，會對向導們的精神力有所反應，而德米特裏的精神屏障由郁郁蔥蔥的山林環繞而成，濕潤的霧和溫暖的細雨連綿在暗綠色的樹梢上，很難有人不喜歡。
那些霧擋住人眼前雜亂的影像，細雨小小的雨點落在樹葉上，恰好是自然形成的白噪音，隔絕的聽覺上的刺激。
但僅僅如此不夠，喬伊斯失控得比一般哨兵厲害很多，否則也不會被送到這裏來，而且他的攻擊性很強。
德米特裏趁著喬伊斯動作慢一些，伸手去用手背小心地靠近對方手背，希望一點肢體接觸可以幫助自己的精神屏障與對方的契合。
可微微的觸碰燙得德米特裏縮回了手，喬伊斯的精神狀態糟透了，簡直像一座失火的房子，靠近他的不論青藤還是草葉，都被一瞬間燒了個幹凈。
“我是來幫你的，喬伊斯，我知道你，我認識你的以前的向導——”德米特裏試圖用言語來暫時延緩喬伊斯的瘋狂。
火苗沿著地板蔓延，點燃低矮的灌木。德米特裏不得不瞇起眼睛來承受這個狂躁的哨兵精神上的侵害，他甚至看到火苗沿著隔間光滑的地板燃燒，仿佛地面上有汽油似的。
“這是我的——”喬伊斯掄起手邊的東西，不論是椅子還是桌子還是斷裂的玻璃墻。
這是我的。他說了第二遍，德米特裏註意到了。
一切明確的語言都表示對方有著強烈的願望，德米特裏可以利用這一點。
“是你的。”他穩住自己的聲音，對喬伊斯說。
“這是我的！”喬伊斯喊著，他的失控精神迅速感染德米特裏的。
防止自己受傷的本能驅使著德米特裏，他不得不加固自己的精神屏障，同時躲避著喬伊斯的空寂，他開始思考別的方法讓喬伊斯冷靜，以免喬伊斯和地面上流淌的吸入式刺激誘發類試制劑殃及其他隔間裏的受助者。
“你看看，好看看，你是不是認知我？是我。”德米特裏說，他出神入化地，將自己的精神屏障重新布置，他回憶自己以前在北域聯合的首都工作的那幾年裏，看到的城市上放巨大的冰蓋。
他去采訪冰蓋上面鉆井的工程隊，那些工程隊裏男人的面孔在橫著吹刮的雪片中模糊，胡須上結著冰，他們對著遠處覆雪的山丘咒罵，將巨大的鉆頭插進厚厚的冰面。
回憶著這些，德米特裏的精神屏障中的霧變成了小雪，風中夾雜著小小的冰晶，草地上漸漸蓋上一層新鮮的雪。
他只能做到這個程度了，雖然不精致，但他的精神屏障構成看起來接近加西亞的。而且，這種構成的精神屏障在對付喬伊斯時更有效，火苗融化雪水，而冷水撲滅火苗。
這麽看來加西亞和喬伊斯確實很契合……德米特裏閃念，真可惜，這樣的組合被破壞必然對兩個人都是重創。
一瞬間的松懈將德米特裏置入劣勢，喬伊斯大舉進犯。
“你在幹什麽蠢事，快停下，和他停下精神交流。”
聽到有另一個聲音在焦急地喊，德米特裏才緩緩正開眼睛，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因為火焰吞噬了一部分林地而昏迷過去了，他睜開眼的一刻迅速用雙手捂住腦袋，看起來在抵禦什麽。
好燙。
“快走！”
是加西亞的聲音。加西亞跑著上來，呼吸正急促。
“讓你走，離遠點，快點！”加西亞拎起德米特裏的衣服領子，潦草地將他推到走廊上，“停下精神接觸。”
可德米特裏和喬伊斯的接觸已經不太容易停下了。德米特裏覺得自己被火焰包圍著，他的眼前看到的一半真切，一半不真切。
他能看到加西亞把他往遠處推時焦急生氣的面孔，同時也能看到喬伊斯混亂的分不出年代的回憶。
那些回憶夾在每一根火苗裏。德米特裏被其中一根火苗吸引住了。
橙紅色的火焰裏閃過一張他不認識的臉，但那個人的動作和聲音德米特裏非常熟悉。那個人看起來三十多歲，穿著一身米色的經典風衣。
這段記憶裏出現在人工群島的哨卡，有著巨大的柱子，那個風衣打扮的商人被稱作帕維。看起來應該是一個北域聯合的特務，之身來此來這裏竊取什麽東西。
德米特裏盯著帕維。
“先生，請出示證件。”一個帶著新同盟制式頭盔的衛兵等在艙門外，戒備森嚴。
帕維隨手將證件遞過去。
趁哨卡的衛兵低頭檢查時，他嗅了嗅對方，與其說是嗅，不如說是感受。帕維是個哨兵，他能聞出來對方有沒有哨兵的微妙氣息。他這個士兵僅僅是普通人，不足為懼。
衛兵審視著證件，皺起眉頭，“先生，這證件已經過期了——”
“過期”兩個字還沒說完，帕維悄無聲息，從衛兵腰間抽走擊暈槍。
“噓——別出聲——”帕維輕巧地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擊暈槍瞬間噴射出的巨大氣流掀動了帕維的短發，衛兵應聲倒下，過真連呼救都沒能喊出口。
帕維從衛兵身上摸走一張身份驗證卡。他跨過昏迷的衛兵，脫去礙事的米色長風衣，一把短刀和一把緊湊型的沖鋒槍掛在腰間。
帕維脫去礙事的米色長風衣的動作，和弟弟安東尼奧脫外衣時一模一樣。
“噓——別出聲——”帕維說。
德米特裏又在小小的火苗中看到帕維輕巧地對敵人做了一個噓的手勢，俏皮而駕輕就熟，這個手勢他無比熟悉，安東尼奧幹壞事時請求德米特裏保密時，就是這個模樣。
他還看到帕維的一舉一動，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的味道，他這才發現喬伊斯真的只有頭發與眼睛和他弟弟安東尼奧相似。
“喬伊斯——看著我，清醒一點——”另一邊，加西亞感知出痛苦地源頭，喬伊斯失控的精神在影響他們每一個人，以及旁邊幾個隔間裏的受助者。加西亞隔著墻壁看不到，但他可以稍微感知到，墻壁那邊的人們，一個一個都在痛苦地求饒。
加西亞的話德米特裏聽得見，但他眼前是火苗中小小的影像，他通過喬伊斯的精神看到了其他人的經歷，他感受到了帕維的精神領域。
枝繁葉茂，低矮的山丘上覆蓋著絨綠色的植被，林間縈繞著濕潤的霧氣，地上苔蘚和綠草吸滿水汽，散發出苦澀的清香——那是和德米特裏本人幾乎一模一樣的雨之星多樹濕潤的環境。他看到茂密的叢林被強風從中間撕裂。
德米特裏又看到帕維的精神體，一只警戒著的黑豹，它正在林間和強風中穿行。可那只黑豹在劇烈的槍鋒下沒堅持過五秒，伴隨著一陣血霧頓時化為粉末。帕維仿佛脫水的魚一般，只能用力喘息，劇痛和轟鳴的可怕噪音淹沒了他。
在一片可怕混沌的粉末中，德米特裏聽見風聲和鳥飛行用的長羽毛在風中絨絨地作響的聲音，他嗅到了羽毛上海風的味道。
“你對付過這個人嗎？”德米特裏問依然在失控的喬伊斯，對方不會回答他，但他又追問了兩次。
他看到帕維丟開槍，抱著頭，痛苦的倒在地上。德米特裏想起安東尼奧覺醒的那天，九歲的小弟弟趴在德米特裏胳膊上抱怨，眉宇之間的不情願不樂意一模一樣。
“你在哪裏看到他的？”德米特裏又問。
沒有回答，他感到一股強大的外力在拉扯他，讓他沒法窺見火苗中的更多東西。
“放開——”他抗議，但徒勞，那股外力不可抗，最後他只清晰地記得，他順著被強風撕裂的林地望過去，灰蒙蒙的天空中，一只翼展龐大的飛禽在盤旋。
它披著一身白色的羽毛，就跟天空中的灰白流一樣，在雙冀尖及尾羽為黑褐色，雙翼乘風滑翔時展開，好像張開的長弓。
那是一只軍艦鳥，很不尋常的軍艦鳥，頭部帶著標志性的灰色斑紋。
灰頭軍艦鳥，滅絕物種，沒有人和人的精神體是滅絕物種。
德米特裏被加西亞丟了出去，不論是物理上的，還是精神意義上的，他和喬伊斯的精神交流被強制中斷了。
“你幹什麽！”
加西亞摁著德米特裏的肩膀，把他拖到走廊裏，又在他耳邊惡狠狠的說，“你想變瘋子？我待會再找你算賬。”
加西亞加固了自己的精神屏障，然後小心地接近喬伊斯，他不想弄傷他，也不想被他弄傷——雖然後者的可能性更高。
“喬伊斯，是我，我是加西亞，”他輕輕說，並且在精神領域中低聲呼喚對方，“你一定記得我，看看，我現在很好，這裏很安全，沒有別人，不用害怕。”
但喬伊斯的眼神不對，準確的說他之前沒有眼神——睜著眼卻看不見。
喬伊斯確實看著加西亞，只不過，他根本不認識加西亞。加西亞對他友好的伸出手，而他敏捷的撿起地上破碎的玻璃墻裂片砸過去。
混亂中加西亞瞥見了地板上的一灘水，他又望了一眼走廊裏的德米特裏，明白了大半，他惱怒地問，“你給了他那種藥，對不對？”
“小心他！”德米特裏漸漸從自己的震驚和回憶中蘇醒過來，他大聲提醒加西亞。
喬伊斯右手撿起另一塊碎掉的玻璃墻殘片，他緊緊握著玻璃片，左手在把一個看不見的人往身後護，發紅的兩眼死死瞪著加西亞，喉嚨裏發出不明不白的聲音。
“這是我的——我的——”喬伊斯喉嚨裏嗚咽著，迅速沖了上去，用肩膀一下將加西亞撞到在地，試圖摁住他。
加西亞很容易躲閃過去。
但喬伊斯反應快的出人意料，好像藥劑將他的神經推倒了巔峰一樣，加西亞情急之下躲閃不開，被喬伊斯一把撞在桌子上，他和白色的圓桌一起向後反倒過去，掉落在墻上，他跌跌撞撞站起來，脊背和後腦一陣轟鳴的鈍痛。
“喬伊斯，看看我是誰，冷靜些。”加西亞大聲說，好像感覺不到疼痛。
喬伊斯依然認不出加西亞，在喬伊斯眼裏，加西亞是在左手邊看不見的那個人，那個護在身後的人，而眼前金發藍眼睛的家夥，只不說是一個要把他的什麽東西搶走的人。他因此不停地重讀：這是我的，是我的。
加西亞揉揉自己嗡嗡作響的後腦，他現在可以肯定，必須親自接觸到喬伊斯才能讓展開的精神屏障發揮最大作用，才能讓他安靜下來，這就意味著他必須得去摁住喬伊斯的胳膊，讓兩個人彼此之間有一定時長的接觸才行。
加西亞看看德米特裏，在場唯一一個向導，一個可以一定程度更改精神領域的向導，加西亞有且不情願，但德米特裏先開口了。
他說：“要我怎麽幫你？”
加西亞指指自己的腦袋，“精神屏障，對我用，屏蔽我的感覺。”
德米特裏立刻照做，而加西亞等著喬伊斯調整好姿態，再次沖自己撲過來。這一次他沒躲避，被狠狠地摁在了地板上。
喬伊斯把加西亞壓在身下，他們兩人滑出去，地面上的玻璃墻碎片刺破衣服，進入進人身體的手感類似於切割，軟軟的，沒有什麽阻力。但加西亞不覺得痛也不會因此分心。德米特裏用自己的精神力屏蔽了他的大部分痛覺。
德米特裏閉上眼，專註於用控制他的樹木們抵禦來自喬伊斯的火焰，而加西亞緊緊握住喬伊斯的手腕，將對方牢牢抓在手中，他的腳擋住對方掙紮亂踢的雙腿。
喬伊斯死死掙紮，一遍遍想要反擊。他胳膊腿上的力氣驚人，不算大，因為他營養不充分，但大人的角度很刁鉆，瘋子出手，通常不按常理，加西亞架住揮過來的拳頭，就擋不住揣過來的腳，擋住頭槌，卻閃不過手刀。
加西亞喊，“德米特裏，加固你的精神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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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伊斯開始攻擊視野裏的人，談不上章法，但很嚇人。
面對一個失控如此的哨兵，德米特裏明白自己不可能是在體力和速度上與他較量，更別提去和對方講道理了。他必須用自己的精神力來安撫，或者壓制對方。
當他展開動用精神力去布置精神屏障時，喬伊斯的動作明顯減慢了一下。哨兵出於本能，會對向導們的精神力有所反應，而德米特裏的精神屏障由郁郁蔥蔥的山林環繞而成，濕潤的霧和溫暖的細雨連綿在暗綠色的樹梢上，很難有人不喜歡。
那些霧擋住人眼前雜亂的影像，細雨小小的雨點落在樹葉上，恰好是自然形成的白噪音，隔絕的聽覺上的刺激。
但僅僅如此不夠，喬伊斯失控得比一般哨兵厲害很多，否則也不會被送到這裏來，而且他的攻擊性很強。
德米特裏趁著喬伊斯動作慢一些，伸手去用手背小心地靠近對方手背，希望一點肢體接觸可以幫助自己的精神屏障與對方的契合。
可微微的觸碰燙得德米特裏縮回了手，喬伊斯的精神狀態糟透了，簡直像一座失火的房子，靠近他的不論青藤還是草葉，都被一瞬間燒了個幹凈。
“我是來幫你的，喬伊斯，我知道你，我認識你的以前的向導——”德米特裏試圖用言語來暫時延緩喬伊斯的瘋狂。
火苗沿著地板蔓延，點燃低矮的灌木。德米特裏不得不瞇起眼睛來承受這個狂躁的哨兵精神上的侵害，他甚至看到火苗沿著隔間光滑的地板燃燒，仿佛地面上有汽油似的。
“這是我的——”喬伊斯掄起手邊的東西，不論是椅子還是桌子還是斷裂的玻璃墻。
這是我的。他說了第二遍，德米特裏註意到了。
一切明確的語言都表示對方有著強烈的願望，德米特裏可以利用這一點。
“是你的。”他穩住自己的聲音，對喬伊斯說。
“這是我的！”喬伊斯喊著，他的失控精神迅速感染德米特裏的。
防止自己受傷的本能驅使著德米特裏，他不得不加固自己的精神屏障，同時躲避著喬伊斯的空寂，他開始思考別的方法讓喬伊斯冷靜，以免喬伊斯和地面上流淌的吸入式刺激誘發類試制劑殃及其他隔間裏的受助者。
“你看看，好看看，你是不是認知我？是我。”德米特裏說，他出神入化地，將自己的精神屏障重新布置，他回憶自己以前在北域聯合的首都工作的那幾年裏，看到的城市上放巨大的冰蓋。
他去采訪冰蓋上面鉆井的工程隊，那些工程隊裏男人的面孔在橫著吹刮的雪片中模糊，胡須上結著冰，他們對著遠處覆雪的山丘咒罵，將巨大的鉆頭插進厚厚的冰面。
回憶著這些，德米特裏的精神屏障中的霧變成了小雪，風中夾雜著小小的冰晶，草地上漸漸蓋上一層新鮮的雪。
他只能做到這個程度了，雖然不精致，但他的精神屏障構成看起來接近加西亞的。而且，這種構成的精神屏障在對付喬伊斯時更有效，火苗融化雪水，而冷水撲滅火苗。
這麽看來加西亞和喬伊斯確實很契合……德米特裏閃念，真可惜，這樣的組合被破壞必然對兩個人都是重創。
一瞬間的松懈將德米特裏置入劣勢，喬伊斯大舉進犯。
“你在幹什麽蠢事，快停下，和他停下精神交流。”
聽到有另一個聲音在焦急地喊，德米特裏才緩緩正開眼睛，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因為火焰吞噬了一部分林地而昏迷過去了，他睜開眼的一刻迅速用雙手捂住腦袋，看起來在抵禦什麽。
好燙。
“快走！”
是加西亞的聲音。加西亞跑著上來，呼吸正急促。
“讓你走，離遠點，快點！”加西亞拎起德米特裏的衣服領子，潦草地將他推到走廊上，“停下精神接觸。”
可德米特裏和喬伊斯的接觸已經不太容易停下了。德米特裏覺得自己被火焰包圍著，他的眼前看到的一半真切，一半不真切。
他能看到加西亞把他往遠處推時焦急生氣的面孔，同時也能看到喬伊斯混亂的分不出年代的回憶。
那些回憶夾在每一根火苗裏。德米特裏被其中一根火苗吸引住了。
橙紅色的火焰裏閃過一張他不認識的臉，但那個人的動作和聲音德米特裏非常熟悉。那個人看起來三十多歲，穿著一身米色的經典風衣。
這段記憶裏出現在人工群島的哨卡，有著巨大的柱子，那個風衣打扮的商人被稱作帕維。看起來應該是一個北域聯合的特務，之身來此來這裏竊取什麽東西。
德米特裏盯著帕維。
“先生，請出示證件。”一個帶著新同盟制式頭盔的衛兵等在艙門外，戒備森嚴。
帕維隨手將證件遞過去。
趁哨卡的衛兵低頭檢查時，他嗅了嗅對方，與其說是嗅，不如說是感受。帕維是個哨兵，他能聞出來對方有沒有哨兵的微妙氣息。他這個士兵僅僅是普通人，不足為懼。
衛兵審視著證件，皺起眉頭，“先生，這證件已經過期了——”
“過期”兩個字還沒說完，帕維悄無聲息，從衛兵腰間抽走擊暈槍。
“噓——別出聲——”帕維輕巧地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擊暈槍瞬間噴射出的巨大氣流掀動了帕維的短發，衛兵應聲倒下，過真連呼救都沒能喊出口。
帕維從衛兵身上摸走一張身份驗證卡。他跨過昏迷的衛兵，脫去礙事的米色長風衣，一把短刀和一把緊湊型的沖鋒槍掛在腰間。
帕維脫去礙事的米色長風衣的動作，和弟弟安東尼奧脫外衣時一模一樣。
“噓——別出聲——”帕維說。
德米特裏又在小小的火苗中看到帕維輕巧地對敵人做了一個噓的手勢，俏皮而駕輕就熟，這個手勢他無比熟悉，安東尼奧幹壞事時請求德米特裏保密時，就是這個模樣。
他還看到帕維的一舉一動，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的味道，他這才發現喬伊斯真的只有頭發與眼睛和他弟弟安東尼奧相似。
“喬伊斯——看著我，清醒一點——”另一邊，加西亞感知出痛苦地源頭，喬伊斯失控的精神在影響他們每一個人，以及旁邊幾個隔間裏的受助者。加西亞隔著墻壁看不到，但他可以稍微感知到，墻壁那邊的人們，一個一個都在痛苦地求饒。
加西亞的話德米特裏聽得見，但他眼前是火苗中小小的影像，他通過喬伊斯的精神看到了其他人的經歷，他感受到了帕維的精神領域。
枝繁葉茂，低矮的山丘上覆蓋著絨綠色的植被，林間縈繞著濕潤的霧氣，地上苔蘚和綠草吸滿水汽，散發出苦澀的清香——那是和德米特裏本人幾乎一模一樣的雨之星多樹濕潤的環境。他看到茂密的叢林被強風從中間撕裂。
德米特裏又看到帕維的精神體，一只警戒著的黑豹，它正在林間和強風中穿行。可那只黑豹在劇烈的槍鋒下沒堅持過五秒，伴隨著一陣血霧頓時化為粉末。帕維仿佛脫水的魚一般，只能用力喘息，劇痛和轟鳴的可怕噪音淹沒了他。
在一片可怕混沌的粉末中，德米特裏聽見風聲和鳥飛行用的長羽毛在風中絨絨地作響的聲音，他嗅到了羽毛上海風的味道。
“你對付過這個人嗎？”德米特裏問依然在失控的喬伊斯，對方不會回答他，但他又追問了兩次。
他看到帕維丟開槍，抱著頭，痛苦的倒在地上。德米特裏想起安東尼奧覺醒的那天，九歲的小弟弟趴在德米特裏胳膊上抱怨，眉宇之間的不情願不樂意一模一樣。
“你在哪裏看到他的？”德米特裏又問。
沒有回答，他感到一股強大的外力在拉扯他，讓他沒法窺見火苗中的更多東西。
“放開——”他抗議，但徒勞，那股外力不可抗，最後他只清晰地記得，他順著被強風撕裂的林地望過去，灰蒙蒙的天空中，一只翼展龐大的飛禽在盤旋。
它披著一身白色的羽毛，就跟天空中的灰白流一樣，在雙冀尖及尾羽為黑褐色，雙翼乘風滑翔時展開，好像張開的長弓。
那是一只軍艦鳥，很不尋常的軍艦鳥，頭部帶著標志性的灰色斑紋。
灰頭軍艦鳥，滅絕物種，沒有人和人的精神體是滅絕物種。
德米特裏被加西亞丟了出去，不論是物理上的，還是精神意義上的，他和喬伊斯的精神交流被強制中斷了。
“你幹什麽！”
加西亞摁著德米特裏的肩膀，把他拖到走廊裏，又在他耳邊惡狠狠的說，“你想變瘋子？我待會再找你算賬。”
加西亞加固了自己的精神屏障，然後小心地接近喬伊斯，他不想弄傷他，也不想被他弄傷——雖然後者的可能性更高。
“喬伊斯，是我，我是加西亞，”他輕輕說，並且在精神領域中低聲呼喚對方，“你一定記得我，看看，我現在很好，這裏很安全，沒有別人，不用害怕。”
但喬伊斯的眼神不對，準確的說他之前沒有眼神——睜著眼卻看不見。
喬伊斯確實看著加西亞，只不過，他根本不認識加西亞。加西亞對他友好的伸出手，而他敏捷的撿起地上破碎的玻璃墻裂片砸過去。
混亂中加西亞瞥見了地板上的一灘水，他又望了一眼走廊裏的德米特裏，明白了大半，他惱怒地問，“你給了他那種藥，對不對？”
“小心他！”德米特裏漸漸從自己的震驚和回憶中蘇醒過來，他大聲提醒加西亞。
喬伊斯右手撿起另一塊碎掉的玻璃墻殘片，他緊緊握著玻璃片，左手在把一個看不見的人往身後護，發紅的兩眼死死瞪著加西亞，喉嚨裏發出不明不白的聲音。
“這是我的——我的——”喬伊斯喉嚨裏嗚咽著，迅速沖了上去，用肩膀一下將加西亞撞到在地，試圖摁住他。
加西亞很容易躲閃過去。
但喬伊斯反應快的出人意料，好像藥劑將他的神經推倒了巔峰一樣，加西亞情急之下躲閃不開，被喬伊斯一把撞在桌子上，他和白色的圓桌一起向後反倒過去，掉落在墻上，他跌跌撞撞站起來，脊背和後腦一陣轟鳴的鈍痛。
“喬伊斯，看看我是誰，冷靜些。”加西亞大聲說，好像感覺不到疼痛。
喬伊斯依然認不出加西亞，在喬伊斯眼裏，加西亞是在左手邊看不見的那個人，那個護在身後的人，而眼前金發藍眼睛的家夥，只不說是一個要把他的什麽東西搶走的人。他因此不停地重讀：這是我的，是我的。
加西亞揉揉自己嗡嗡作響的後腦，他現在可以肯定，必須親自接觸到喬伊斯才能讓展開的精神屏障發揮最大作用，才能讓他安靜下來，這就意味著他必須得去摁住喬伊斯的胳膊，讓兩個人彼此之間有一定時長的接觸才行。
加西亞看看德米特裏，在場唯一一個向導，一個可以一定程度更改精神領域的向導，加西亞有且不情願，但德米特裏先開口了。
他說：“要我怎麽幫你？”
加西亞指指自己的腦袋，“精神屏障，對我用，屏蔽我的感覺。”
德米特裏立刻照做，而加西亞等著喬伊斯調整好姿態，再次沖自己撲過來。這一次他沒躲避，被狠狠地摁在了地板上。
喬伊斯把加西亞壓在身下，他們兩人滑出去，地面上的玻璃墻碎片刺破衣服，進入進人身體的手感類似於切割，軟軟的，沒有什麽阻力。但加西亞不覺得痛也不會因此分心。德米特裏用自己的精神力屏蔽了他的大部分痛覺。
德米特裏閉上眼，專註於用控制他的樹木們抵禦來自喬伊斯的火焰，而加西亞緊緊握住喬伊斯的手腕，將對方牢牢抓在手中，他的腳擋住對方掙紮亂踢的雙腿。
喬伊斯死死掙紮，一遍遍想要反擊。他胳膊腿上的力氣驚人，不算大，因為他營養不充分，但大人的角度很刁鉆，瘋子出手，通常不按常理，加西亞架住揮過來的拳頭，就擋不住揣過來的腳，擋住頭槌，卻閃不過手刀。
加西亞喊，“德米特裏，加固你的精神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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